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净坛局长猪八戒传奇

59、刘夫人泪洒断肠地

话说刘押司为了不被饿死,决计用护身金佛换点吃食,第一次没有谈成。后来又去了两次,他和小和尚两人又吃了庄主的四个白面饼,然后交易谈成了,换了五斤炒面外加三个白面饼。

小和尚接着讲道:

最后,庄主把我的皮袄也留下了,给了我三个白面饼。庄主说,皮袄留下就留下吧,我的儿子大了再穿。村长30岁出头,他的儿子8岁,刚进私塾。

我的三个饼,回到牢城营农场,我一顿就吃完了。许久没吃过饱饭了,三个饼放在口袋里很是诱惑人,吃过了晚饭坐着,掰一块,再掰一块,到睡觉时就吃完了。我真钦佩刘宝印。他的三个饼和五斤炒面,回到牢城营农场之后他只是舀了两小勺炒面,冲成稀汤汤喝了一碗,然后就把白面饼和炒面都放进皮箱里,锁好。我说他:“两小勺炒面顶啥用?有吃的就吃呀!”他回答:“不能多吃,要细水长流。这种状况不知要持续多久,可我再也没什么东西去换吃的了,不细水长流以后怎么办?”

以后的口子里,食堂给他打的面糊糊还是比别人少,但他一句话也不说,说了也没有用。他就是每天冲一碗面糊糊补充一下。这期间他也不再躺着了,我和他一起每天都去挖苦苦菜。

我们要争取活到释放的那一天。怕人偷,他每天外出时把炒面和白面饼装在一个布袋里背在身上,晚上睡觉时才锁在皮箱里,放在脚下边。每天我们都去南寨村的麦田里挖野菜。他还不断地追逐蜥蜴,用铁锨拍打,打死了拿回来烧着吃。

我是很注意饮食卫生的。我挖野菜煮着吃,也捋草籽炒着吃,但我从不吃老鼠、蜥蜴之类的。

有一天,在挖野菜回来的路上,他打了二十多条蜥蜴。回到农场之后,他在地窝子外边用蒿蓬点了一堆火,把蜥蜴扔进去烧,一边烧一边吃。我在那儿煮苦苦菜。后来,吃得剩下两个蜥蜴了,他说我:“这两个你吃了吧。”

我说:“不吃,有毒。”

他说:“没毒,我吃了十几天了,平平安安的,没啥事,你放心吃吧。我吃第一条蜥蜴之前观察了好久,别人吃了蜥蜴没出什么事,他才吃的。”

我说:“我嫌恶心。”

结果他把那两只烧得黑乎乎的蜥蜴又嚼着吃了。虽然蜥蜴表面烧黑了,但里边还是没烧透,他咀嚼的时候我听见了咯吱吱的声音。我的心里麻酥酥的。

但是过了两三天,他的身体突然肿起来了。全身都肿了,像是吹气一样肿了起来。腰肿得像是水缸一样粗,脸肿得眼睛睁不开。过了一天,他就完全地闭上了眼睛。

埋葬之前,我想给他换一下衣裳,但是因为肿胀,衣裳绷得紧紧的脱不下来。清理遗物,打开他的皮箱,见他从南寨村换来的炒面还剩下二三斤,还有两块白面饼。白面饼子干得掰都掰不动。

我们几个人把刘宝印送走了,让他“钻了沙包”。牢城营农场把死人就叫做“钻沙包”。这也算做是一种语言上的创新,它来自生活。面临每天出现的大批死亡,死了的人只能用他自己的被子裹一裹,用架子车拉出,埋到较远的沙包里。农场地处戈壁深处,荒野里沙丘连着沙丘,死人只能埋在沙包里。把死人叫做“钻沙包”,它真实形象地概括出了牢城营农场埋死人的方式。刘宝印剩下的炒面和面饼我们吃了,他的皮箱和一些衣物让我换了吃的。

刘夫人静静地听着小和尚的讲述,眼泪漱漱地流着。啊!这个世道就是叫人们去饿死的,她的亲人死了,许许多多的人都已饿死了,一切的一切,依然还都在原来的轨道上继续运行。……

刘夫人愣愣怔怔地呆坐着,一路上茫茫无际的雪原又不断浮现在眼前,心头飘起了一支熟悉的歌:

草原大无边,路途遥又远,有个马车夫,将死在路边。

车夫挣扎起,转告同路人,请你埋葬我,不必记仇恨。

请把我的马,交给我爸爸,再向我妈妈,安慰几句话。

转告我爱人,不能再相见,……爱情我带走,请她莫伤怀,找个知心人,结婚永相爱。

她在家里几十次、上百次默唱过的歌,谁料想述说的竟是我自己的故事。是的,他带走了一切,带走了她们俩的一切……

“来吃点吧,你大概没吃晚饭。”俩小和尚子用饭盆做好了饭,竟邀刘夫人一起吃。刘夫人已大半天没吃一点东西了。办公室的牢头根本没问及刘夫人是否吃过晚饭,他们没有能力,也不屑于为她准备一顿晚饭。饭盆里冒着热气的是用野菜高粱面熬就的黑糊糊。

刘夫人稍作犹豫,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粗劣的瓷短把调匙,同他们一起从饭盆里舀糊糊吃。她吃了一口就不吃了。她从包袱里拿出了几个白面花卷,送给小和尚们每人一个,剩下的花卷自己慢慢吃。小和尚连连说:“花卷真好吃,好吃!”年轻的脸上透出吃了美食佳肴才会有的喜悦。交谈了几句,刘夫人才知道他俩都是兰州清凉寺的小沙弥,大的20岁,小的才17岁。他俩艰难地活了下来。

吃完了饭,刘夫人坐在小和尚抱过来的被窝旁又发愣。那俩小和尚在地窝子的另一头收拾被窝准备睡觉,已经和衣而卧了。可她怎么能和俩小伙子在同一个地窝子里过夜呢?尽管他们都很年轻。她愣怔着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那个大点的小和尚看出了她的心事,他把脸转向她,亲切地说:“大嫂,你也累了,只管睡吧,我们不会碰你的。”这一夜只能和俩小和尚一起睡地窝子了。人死多了,也就顾不得“男女混杂”了。

刘夫人只好和衣而卧,下面铺一床死难者的被窝,上面盖一床死难者的被窝。假如死难者还会说话,他们一定会强烈抗议,抗议对他们的遗物如此处置。不,不,他们不会说话了,生前他们被封住了嘴已有几年了。这些超脱红尘的佛门弟子被诬陷为“诽谤朝廷”的**徒,使他们扭曲了自己,他们一个个被迫承认自己犯了“诽谤朝廷”的罪行。流放牢城营后,更是动辄捆绑吊打,进严管班折磨,说肚子饿会成为新的罪行,还无任何行动的自由。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们便只能无言地活活饿死在这里了。

刘夫人旅途的劳顿,雪原上的急急赶路,亲人的永别,地窝子里的情景——一天之内发生的这一切,足以摧毁一个人健全的神经和强壮的身体。刘夫人包裹着死难者的被窝躺在土台上,浑身像散了架似的,在昏沉中睡了一阵。说不上是梦魇,是无可名状的惊恐,还是一种要压死人的沉重,又使她睁开了双眼。黑漆漆的地窝子里除了她粗重的喘气声,一片死寂,头顶上刮进阵阵阴风,还透进斑斑点点的亮光,难道是冤魂们还盘桓在此不愿离去,从地窝子顶上的缝隙里向下张望窥探,想说点什么?和人世间再沟通点什么?深沉巨大的痛苦使她在辗转反侧中颤栗不已,悲泣不已。一幕幕往事在眼前反复出现……

那已是遥远遥远的过去了,坚贞甜蜜的爱情将她和丈夫结合在一起……曾几何时,丈夫被人陷害,转瞬间妻离子散、家破人亡。相扶相携的亲人已永远离去。现在,丈夫冰冷的驱体已不知埋葬在哪里,她想要抚摸他冰冷的躯体已不可能……

啊,我的亲人,你的人生旅程已经终止,我新的人生起点又在何处?我还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新起点?我瘦弱的双肩还将怎样肩起你走后留下的巨大苦难?我流血流泪的心又如何承载你离去留下的无涯际的痛苦?我们的孩子已是孤儿,我将怎样向孩子说你的离去?我的路在哪里?我的路将怎样走下去?

前程茫茫,孤零零的刘夫人,一夜之间,突然变得那样软弱,那样无奈,身单力薄,迷惘不已。心,沉重得要压死人。

有谁知道,她是怎样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夜。

第二天一早,俩小和尚起来后,刘夫人立即翻身坐起下了土台,让他们告诉牢头,她要到丈夫的坟上去。那个大点的小和尚一会儿就回来告诉她:“你丈夫埋的地方离这儿很远,埋得很好,你就放心吧!”她说:“埋的再远我也要去。”

小和尚说:“埋得很好,你何必去呢?”

她哭了,说:“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,就是为了看看我的夫君,没能看到活人,坟墓我是一定要看看的,”

小和尚说:“这里埋人都是‘钻沙包’,不立墓碑,没有任何标志。况且,风暴一来,飞沙走石,好多坟头都吹平了。哪里去找你丈夫的坟头?”

刘夫人沉默了。小和尚的话使她踌躇起来。她的亲人长眠的地方没有标志,已经无法找到他的坟墓了。她流血破碎的心又被揉搓得痛楚不已。她不能爬在一个陌生者的坟冢前痛悼她的亲人啊!面对一片无名者的荒冢,她又将怎样?
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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